敞著的屋門輕而易舉便能探見屋內(nèi)擺設(shè),超寬螢?zāi)坏碾娨暡シ胖侣勵l道,地板上散落衣物和看不清的物品,行李箱躺在門前矮階上,里頭物品散落四周,花臺上還掛了一件女性衣裙。
沒記錯的話,這個地段的房子不便宜,能入住這排紅墻斜瓦、維多利亞莊園風格的別墅,身分非富即貴。胡芮琴住在這?
何師孟尚未搞清狀況,只知道她要找胡芮琴,他不放心她一個女子深夜搭計程車,遂與她一道。在車里,他想開口,見她什么話也沒說,只安靜地望著車窗外不知想什么,他也不嘗試開口,她想說自然會告訴他。
「要進去嗎?」見她傻傻杵著不動,他碰了下她手臂。
彭璐像失神已久,他一個觸碰喚回她思緒,她才回過神似地拔足前奔,連鞋也未脫,直接闖入屋里!赴⑶伲
何師孟跟著進屋時,再次被屋內(nèi)景象嚇了一跳。這是……被搶劫?碎杯子、遙控器、抱枕、面紙,還有些許食物,統(tǒng)統(tǒng)躺在地板上。
「阿琴!」彭璐來過幾回,客廳見不到人,她熟門熟路走進餐廳,果然就見著她擔心的那個人正坐在椅上灌酒,嘴里還叨念著什么。桌面上好幾瓶空酒瓶,一旁還有一個藥罐和一把刀。
「騙子、騙子、大騙子!」胡芮琴深陷自己的情緒里,未發(fā)現(xiàn)他們兩人,她淚流滿面,轉(zhuǎn)開藥罐瓶蓋,倒出一把藥丸就要往嘴里塞。
「你做什么?!」彭璐心下一駭,上前抓住她手腕欲阻止她行為。
「誰啊?不要拉我!」手中藥丸掉了幾顆,胡芮琴一惱,一面哭喊一面使力與對方拉扯。
「我是彭璐!你看清楚,不要鬧了!」她瞄一眼藥罐,來不及辨認那是何藥物,只知道不能讓她吞下。
「我沒有鬧!」胡芮琴揮手,試圖甩開彭璐那雙不放的手。「他那樣對我,我活著做什么……做什么……」她哭了出來。
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?你這樣傷害自己有什么意義?能挽回什么?」彭璐不知道一個喝了這么多酒的女人,還有這樣大的力氣。何師孟呢?
她轉(zhuǎn)眸尋他身影,他就靠在隔開客廳與餐廳的白框拱門邊,靜靜凝視她;她示意他過來幫忙,他攤手以對;她皺眉,他施施然走了過來。
「有什么好說的?!他滿口謊言,他一百句話里一百零一句不能聽!你要我跟他說什么?!」胡芮琴情緒依然激動,空著的那手在半空中比劃著!肝液匏,我要他永遠記得他對不起我!我要死在他屋子里,讓他連覺都不敢睡,讓他一進這屋子就內(nèi)疚……我還要他……」她忽然張大嘴,臉朝上仰,那被握在半空中的手心微張,包在掌心里的藥丸咚咚落下,她嘴再張大,舌頭伸了出來,藥丸部分落她舌上,部分掉落地。
「胡芮琴!」彭璐又氣又急,包覆住她半張的手心,不讓藥丸落下,另一手則是用力掐她下巴,試圓阻止她將藥丸咽下;孰料她力氣驚人,無可奈何之下,彭璐揮出一巴掌。
胡芮琴錯愕地瞪著她,眼眶還懸著淚珠。
「何必浪費力氣打她?她要死就讓她快點死,最好藥丸吞多一點!购螏熋喜⑽闯鍪窒嘀,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姿態(tài)。「醫(yī)療進步,現(xiàn)在的安眠藥安全性很高,吞個幾十顆死不了人。你桌上那瓶夠不夠?不夠我現(xiàn)在去幫你買,買回來你再繼續(xù)死,免得死不了我還要送你去醫(yī)院,你還得洗胃有的沒有的浪費醫(yī)療資源!古龛吹纱笱郏秘焸涞难凵窨粗。
他接收到她的目光,聳肩道:「沒辦法,我是豬一樣的隊友。」
「……」現(xiàn)在是開玩笑的時機嗎?
「不吃了嗎?快點吃啊。多吃一點,我一定會幫你通知你家人,我想他們應(yīng)該會很后侮當初生下你,還把屎把尿才養(yǎng)到這么大,結(jié)果生出一個連活下去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的女兒,他們一定恨不得當初生下的是塊豬頭皮。然后你男人就慶幸他不用出手你就自己幫他解決了自己,他樂得去泡下一個美眉。哈哈哈,只見新人笑,哪聞舊人哭,多適合你這個情境!喔對了,我最近正缺靈感,剛好可以寫進下一本故事里,讓讀者去猜到底誰殺了你。」
何師孟似笑非笑地看著濕紅著眼睛瞪著他瞧的胡芮琴,又道:「啊啊,你感覺自己快死之前,記得喊我一下,我才知道要跑,免得被當成嫌疑犯,我還得進警局去做筆錄去解釋我不是兇手,那很麻煩的。」
彭璐一面氣惱他的風涼話,一面卻也發(fā)現(xiàn)阿琴情緒較稍早前來得緩和,是那巴掌打醒了她?還是她被何師孟這番話轉(zhuǎn)移了注意力?她無暇再去細想分析,趕忙趁機會將她嘴里的藥丸以手指摳弄出來。
未料到有人摳她喉嚨,胡芮琴干嘔數(shù)聲,哭罵著:「彭璐你干嘛挖我嘴巴啦!你手會弄臟!」
「你都要死了我還管手臟不臟!」她把樞出來的、落地的,還有瓶子里剩余的藥丸全扔進馬桶,洗過手后順便擰了條濕毛巾出來。
「如果怕她的手臟,拜托下次要死之前不要打電話給她,她才不會大半夜覺也不睡跑來這里幫你掏喉嚨。」何師孟這刻才有了怒意。莫名其妙!要死干嘛還先通知?
「閉嘴啦臭男人!」胡芮琴沖他大吼。
「臭男人?」他挑高眉。
「對啦!臭男人,你跟許立言一樣都是只會讓女人傷心的臭男人!」
他大概知道她口中名字是讓她做出這么激烈手段的男人,但不理解自己在她眼里為何也成了讓女人傷心的男人。他笑!竸e亂栽贓,害你傷心的可不是我,你要出氣去找他,別亂咬人!箾]心缺肺,要不是他的激將法奏效,她還能在這里罵他臭男人?
「我現(xiàn)在說的就是你何師孟!你也一樣只會讓女人為你傷心難過!你們男人都一樣啦,天下烏鴉一般黑,看不到身邊女人的好,一雙眼睛注意到的永遠都是別人,我……呃?」臉上忽然有些微疼痛,她仰臉看著為她擦拭面頰的彭璐,怨道:「你擦太大力了,會痛啦!」
「你夠了吧?發(fā)酒瘋也該適可而止。人家?guī)湍悴聊樐氵嫌?」她男人惹毛她,干他鳥事?又干彭職屁事!
彭璐一面擔憂阿琴泄露什么,一面也擔心他又刺激她;她拍他手臂,指著廚房道:「你去倒杯開水過來,讓她喝點水看看會不會好一點。」
「對對,我要喝水,要冰的,要很多很多冰塊!
何師孟哼哼兩聲。「你怎么知道我現(xiàn)在很想『冰的』?」嘴里罵著,仍繞過她們往里頭走。
彭璐拉來椅子,坐在胡芮琴面前,放下濕毛巾,摸了摸被她擦出紅痕的臉頰。「不好意思,你剛剛差點說出來了。」
「我知道哇,你在暗示我別講嘛。但為什么不講?喜歡就要讓他知道啊,難道要像我這樣一直被許立言蒙在鼓里?」胡芮琴后腦有些昏,神智還算清楚,大概酒精后座力影響,她說話時有些大舌頭。
廚房有冰塊聲,彭璐瞄一眼廚房口,細聲交代:「小聲一點,我跟你情況應(yīng)該不一樣吧,反正你不要在他面前說什么就是了!
「為什么要這樣?」胡芮琴蹙著眉,揚高聲音:「為什么女人在愛情里,總是卑微、總是委屈自己?我們不能談一場光明正大又快樂甜蜜的戀愛嗎?」
「好了好了,你小聲一點,鬧成這樣八成左鄰右舍都知道了!顾暰望向拱門另一側(cè)的通道與客廳的一地凌亂,真不知是怎么吵的。
「知道就知道!最好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大騙子!」提起那男人,胡芮琴音調(diào)又拔高。
彭璐手心貼上她被自己掮了一掌而略顯紅腫的臉頰!高痛嗎?」她曾經(jīng)以為電視電影里甩人巴掌讓人冷靜的劇情過于浮夸,原來是真的有其效果。
「再痛也沒心痛來得痛!箮е抟簦朴忠蘖。
彭璐嘆口氣。「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一直說許立言是騙子,他騙了你什么?」睡夢中接到她電話,只聽她哭著問她為什么愛一個人那么難、問她為什么愛情那么復(fù)雜、問她為什么她們都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、問她為什么她們愛著的男人愛的是別人,問完又哭著說許立言騙她、說她不想活了……
「騙我感情。他說他愛我,都是假的!」胡芮琴有些激動,拍著自己的胸口說:「我全心全意愛著他,想不到他早就有老婆小孩,人家住在加拿大,我只是他養(yǎng)在臺灣的情婦。」
彭璐張了張嘴,訝道:「怎么會……」
「怎么不會?」何師孟走出來,左手握著一個馬克杯,放到胡芮琴面前,拎了把椅子坐在離兩個女子約五步之遙的地方。他抱臂,開始分析:「男人瞞婚劈腿的新聞在這社會沒少過,以往都是在新聞中看見,現(xiàn)在是女主角換成我們認識的人!
胡芮琴自嘲地笑一聲!肝乙矝]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這種女主角!购瓤谒,才接著說:「當初追我時,我看他年紀長我不少,一問,和我差了十五歲,我直覺他應(yīng)該已婚,他告訴我他結(jié)過婚,但離婚了,我看他很誠懇,就信了他!
何師孟靠著椅背笑!覆徽\懇怎么騙得了你!
「對!我承認我被他外表風度翩翩的樣子給騙了!购乔賾浵脒^往,緩緩述說:「他對我很好,像這房子也是買我的名,大半夜我餓了想吃什么他就出門去買,從來不嫌我煩,我真以為我找到依靠了,要不是今天早上他老婆上門來要我離開她老公,我根本不會知道原來我是人家的外遇!
「他老婆怎么知道這里?跟蹤許立言?還是早知道你存在?」彭璐疑惑。
「說早就發(fā)現(xiàn)許立言怪怪的,所以她托征信社調(diào)查。她一收到征信社給她的資料,馬上就回來臺灣處理了。」胡芮琴握著杯子,止住的眼淚忽然又落下!肝腋掀耪f我不知道他結(jié)婚了,他老婆沒刁難我,說她早知道許立言在臺灣不會安分,因為我不是他第一個外遇對象,我才知道他是慣性劈腿。他老婆說只要我離開他,就不跟我追究,聽起來好像很有度量、對我很包容,但是是我自己要成為小三的嗎?她難過,我現(xiàn)在才知道我是他外遇對象,我就不難過?」
男人外遇,傷心的總是女人,無論是元配還是外遇;而男人往往只要一句我錯了、我不再犯……幾乎都能獲得元配諒解,重新得回家庭溫暖,但被拋棄的那個女人呢?當小三當然不對,但存心欺騙和妄享齊人之福的男人難道又值得被輕易原諒?
彭璐在心里嘆氣!冈S立言怎么說?」
「我打電話給他,他知道他老婆找來了馬上就趕回來。他說他和他老婆老早就沒感情,也有談過離婚,只是沒談成功,因為還要顧全孩子的想法!购乔傩α讼隆!改阒浪嗖灰槅幔康竭@時候了他還敢說他愛的只有我,說他跟他老婆只是維持一個表象,說他只要一離婚就馬上娶我,他當我三歲小孩嗎!」
她五官微微扭曲,罵道:「他王八蛋!知道騙不了我,就把我打包好的行李箱丟出去,還搶走我的身分證、駕照和健?,就是不讓我離開!
真不明白男人這種吃碗里又抓碗外的心態(tài)。野花真比家花好?那為何不先將一段感情結(jié)束了再來進行下一段?抿抿唇,彭璐開口安慰:「你還知道他是在騙你,這就表示你也知道這段感情不能繼續(xù)了。你該高興至少你是現(xiàn)在知道,不是等到被他老婆提告了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!
胡芮琴苦笑。「是啊,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,不然還能怎么辦?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要還我證件,他要是不還我,我就去報案。」她喝口冰水,一顆冰塊滑入口腔,她泄憤似地,把冰塊咬得喀嘻響。
「能夠好好商量是最好的,弄到進出警局也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!
「撕破就撕破,對那種人我不能心軟。他都能搶走我身分資料,誰知道下次他要從我這里偷走什么!购乔倥踔,目光低垂,靜了數(shù)秒鐘又再落下淚水!笇Σ黄稹!
「。俊古龛醇{悶。
「上次你打電話給我,哭著承認你喜歡他時,我心里還在慶幸我比你幸福多了,至少我跟他是在一起、他是愛我的。我那時還覺得你很笨,守著一段不知道何時才能撥云見日的感情有什么意義?我心里笑你暗戀這么久也沒個進展,結(jié)果呢?哈哈,報應(yīng)吧,報應(yīng)我太得意自己傍了個有錢人?墒俏艺娴膼壑,我不是為了錢才愛他,只是剛好我愛的人是有錢人而已,為什么大家都誤會我嫌貧愛富?我為他背這種臭名我甘愿,但要我背上第三者罪名我不甘愿。」
彭璐微瞠圓了眼,卻什么話也沒說。每個人的感情觀不同,她不怪阿琴有那樣的想法。她知道阿琴家境貧困,高三時因為繳不出畢業(yè)旅行費用被幾個平日與她本就不甚友好的同學恥笑,她反擊他們將來她會過得比任何人好、比誰都有錢。
她后來交了個家里在賣臭豆腐的男朋友,被那幾個同學知曉后,又是一番鄙視,嘲弄她只會說大話。她這幾年和許立言在一起了,同學在各交流管道流傳的是她嫌貧愛富、看高不看低等等暗箭亂竄的耳語。
一段無畏他人冷嘲熱諷、全心全意付出的情感,卻原來是一場欺瞞,任誰都會不甘愿啊。彭璐輕輕地開口:「我知道你現(xiàn)在很不甘愿,但這只是一時情緒,你要想,趁這機會能跟那種男人做個了斷并沒什么不好,何必再去牽扯,自找罪受?」
「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,我要怎么甘愿?」
「是要不甘愿什么?」畢竟交情沒那么深厚,何師孟沒什么耐性在這里充當心理諮商師還是輔導(dǎo)老師。他低著聲音,語氣不佳地說:「天塌了嗎?不過就是失戀,誰沒失戀過?那種男人有什么好,要讓你為他哭為他鬧為他自殘為他不甘愿的?難道你要再來一次自殺?你有沒有腦袋?你死了真的懲罰他了嗎?我看你懲罰的是彭璐。你知道她上幾天AllDay嗎?拜托以后失戀時有一點智商,不然就不要戀愛,這樣就不會失戀不會尋死尋活了!
胡芮琴瞪圓了哭得紅腫的眼!笇Γ∥沂秦i腦袋,所以剛剛才會抓了一把藥。我笨我承認,我麻煩了璐璐我也承認,那你呢?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說我懲罰了璐璐?丁琪臻扔下你自己一個人跑到國外逍遙時,你難道不也是麻煩了她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