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ETOU乐投官网-综合体育app下载|首页最新入口

首頁 -> 作家列表 -> 岳盈 -> 琴挑君心
加入收藏 - 返回作品目錄

琴挑君心 第一章

  楊亨泰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馥郁的香氣,眼光隨翩翩飛舞的蝴蝶往前飄去,  一時之間眼花撩亂了起來。  

  好個鐘山!  

  只見數千株梅花、櫻花、茶花開滿眼前,競艷的花姿讓人看得目不暇給,更別提那  超脫凡俗的清香味兒,聞得人心脾舒坦,令他滿心的愁懷隨之煙消瓦解。  

  他愉悅的搖動手中的折扇,仿佛也將滿紙的松濤山色給搖動,微笑的對身旁著花紋  織錦袍、氣度雍容瀟灑的男子道:“晏南,幸好你找我出來,不然我還在家悶坐呢。誠  如你說的,鐘山的春景足以今人忘憂,我的心情好多了!  

  被稱馮晏南的男子微瞇著細長的鳳眼笑了起來!昂嗵铱床皇晴娚降拇壕傲钅  忘憂,是只要能離開安國公府,表姨母關愛的眼神照看得到的地方,就足以令你忘憂。  ”  

  懊惱于被人看穿心事,亨泰惱怒的瞪他一眼。“你這話可是對鐘山的侮辱。如果你  不覺得鐘山的風景好,為何提議到這里來?”  

  陶晏南挑了挑左眉,眼里閃過一抹詭譎!拔沂钦J為鐘山的風景很美,但我剛才的  話也沒錯。還是你否認這幾日的心情不好跟表姨母無關?”  

  “嘿,你不但明知故問,還挺愛追根究柢的!彼麚u頭嘆息。  

  晏南只比他大一歲,心思卻縝密得仿佛大他十歲不只。一雙眼睛銳利如刀,精明如  鷹,怪不得能將陶家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,穩坐南京第一首富的寶座。  

  “亨泰,不是為兄的喜歡明知故問、追根究柢,而是體諒到你滿腹的憂郁,特地洗  好耳朵等著聽你傾吐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的愁緒呀。你可要把握機會,接下來幾天我會  很忙,可沒時間聽你訴苦。”晏南搭著他的肩,戲謔的回他,把亨泰弄得哭笑不得。  

  不過話說回來,他的確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找人吐一吐。  

  他示意身后的隨從和護衛離遠一點,免得聽到他們的談話,與表兄把臂走進植滿櫻  花的小徑。  

  在晏南邀他到鐘山踏青時,亨泰其實就有找他說心事的打算。晏南與他從小一塊長  大見多識廣,口風又緊,向來是他吐苦水的對象。當然,他也知道晏南之所以會來找他  多半是奉母親之命,要不然他這個大忙人哪有空陪他這個公子哥兒游山玩水呀!  

  他逸出沉重的嘆息,晏南也不催他,逕自瀏覽風光。  

  鐘山又名紫金山。遠在唐代就與廬山、衡山、茅山并稱為江南四大名山。風景隨時  序交替,因季各有特色,加上佛寺林立,因而成為應天府著名的游覽勝地。  

  晏南向來對鐘山情有獨鐘,他家的祖墳就位于鐘山東麓,早在他祖父那代便在祖墳  旁蓋了一間別墅,以利族人掃墓、守墳、靜修。故而他對東麓的景致十分熟悉。  

  靈谷寺是這附近最富勝名的佛寺,本名開善寺,原建于梁武帝時候,但在洪武十四  年太祖為興建孝陵,就把開善寺從鐘山南麓獨龍阜玩珠峰下遷到東麓,并改名為靈谷寺  。  

  只是他們今日要去尋幽之處并不是靈谷寺,穿過這座櫻花林,有一座禪寺。這座禪  寺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,但傳說是應天府十大富豪之一藍家的發跡處。  

  話說大約在百年前,藍家的先祖為這座禪寺的禪師所收養,從師父那里習得一身精  湛的素食料理本領?恐@份本領建立了藍家第一家菜館,藍家的后人便是根據先人奠  定下的基礎,一代一代的打拚,才有今天的風光。一直到現在,藍家仍穩占應天府餐飲  業的龍頭老大,這使得許多從事餐飲業這行的人每逢初一、十五使到禪寺進香,希望佛  祖也能保佑他們有藍家的好運氣。  

  想到這里,晏南忍不住竊笑。這些人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,也不想想禪寺的住持是  誰,禪寺的供奉者又是誰,憑什么認為被供在禪寺大殿的佛祖會保佑他們!  

  說起如來禪寺的住持可是大有來頭的。他在二十三年前不顧家人的勸阻,毅然出家  的傳聞。仍是應天府居民茶余飯后的話題之一。  

  晏南對他并不陌生。依照傳言,明心禪師的出家與陶家頗有關系。  

  明心禪師俗家姓藍,是應天府餐飲業的龍頭老大藍家的老五。他與陶晏南的姑姑陶  雪清自幼青梅竹馬,雙方父母約定在陶雪清滿十六歲為他倆完婚,誰知陶雪清在過十六  歲生日的前一晚突然得了急癥,拖不過三日便香消玉隕了。據說,明心禪師便是在傷痛  之余,看破塵世問的無常,決定出家。  

  藍家兩老舍不得愛兒吃苦,執意要他在如來禪寺修行,并將禪寺附近的土地買下,  為他建立了一個不為外人打擾、衣食無缺的清修凈地。  

  所以說啰,如來禪寺供奉的佛祖如果要庇佑誰,也是藍家人嘛。怪不得藍家的生意  越做越好,不只是與餐飲相關的行業,在藍家老大的領導下,藍家兄弟跨足各行各業,  尤其是織錦的制造和買賣,藍家老二經營的織云坊儼然成為南京云錦的代名詞了。  

  織云,這名字實在是……正當晏南想得出神,一陣清風迎面撲來,將櫻花樹上粉嫩  的花瓣搖了下來,繽紛如雨,他卻像沒察覺似的,目光癡癡的遙望林蔭深處,逸出一聲  輕嘆。  

  “晏南,我才開口說了幾句,都還沒提到正題呢,你嘆什么氣呀?”亨泰用力拍了  他肩膀一記,好笑又好氣的睨視表兄難得的心不在焉。還說陪他出來散心,自己倒發起  呆來。  

  晏南很快回過神,俊臉泛起一抹難得的紅暈,避開表弟探究的眼光,故作不經意的  問:“你剛才說了什么?”  

  “嘖嘖,你今天真是太奇怪了。”亨泰伸手摸了他額頭一記,好奇的眼眸里滿是驚  訝!皼]發燒呀。我說晏南,你到底怎么了?從走進這座林子后,你就變得不像自己了  。  

  我看也別先聽我吐苦水了,咱們先聽你的心事吧!  

  “我沒心事!彼畛恋囊恍,神態已恢復自若。“亨泰,如果你不想說,我是可  以不聽的!  

  “咄!怪不得別人都說你目光如鷹,笑臉如狐貍,才一下子就把事情撇得干干凈凈  。  

  你不想說就算了,你這人向來心機深沉,沒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!  

  “別把我說的這么可怕嘛,表弟!标棠仙焓钟昧Я艘幌滤募!  

  “少來了!兩個男人勾肩搭背像什么!”他拿合起的折扇拍開肩上的手,神氣的睨  視他!翱傆幸惶炷銜笪衣犇愕男氖,我告訴你!  

  “呵呵,我好期待喔。”  

  亨泰拿晏南賴皮的笑臉沒轍,只好以一個聳肩表示他的無所謂。清朗的眸光跟著被  頑皮的清風卷在半空中玩的稚荏櫻蕊盤旋,胸中的塊壘化作幽幽嘆息從厚薄適中的美好  朱唇逸出。  

  “晏南,其實我是羨慕你的。你就像只大鷹般,隨時可以振翅高飛,我卻是一只被  豢養的豹子,明明有天賦的才能,卻被金籠子困住不得自由。”  

  晏南失笑。“敢情你將富麗堂皇的安國公府當成金籠子了?那表姨母算是什么?你  的馴獸師嗎?”  

  “晏南,我不是在說笑!焙嗵┌迤鹉榿。  

  “我知道!彼稽c都不意外的回答,意味深長的注視著表弟。  

  身為安國公獨子的楊亨泰生得玉面朱唇,頂上以寶石裝飾的金冠將他俊朗的五官襯  出無與倫比的尊貴氣質。比一般的江南人要壯碩些的瘦長體格,在織云坊的師傅以上好  手工裁剪的藍底四合如意紋錦袍裝飾下,更顯得玉樹臨風。加上顯貴的家勢,無怪乎安  。  

  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應天府有名氣的媒婆們踩爛了。  

  對于表弟的“好運”,晏南一點都不羨慕,反而有些同情,同時明白這也是他郁悶  的部分原因吧。  

  “亨泰,你我情況不同。陶家世代經商,家父年齡已長,身為陶家繼承人的我自當  克紹箕裘,跑南竄北是免不了的。這種風霜之苦不像你想的那樣美好,可不比搭乘自家  的畫舫游山玩水的愜意喔!  

  “我知道。只是晏南,你也看到我家里的情況,打我十八歲起,我娘就成天催我成  親,如果你是我,受得了嗎?像表姨母和表姨父就不會催你!  

  “你怎么知道他們沒催我?”他輕挑左眉,微笑的問。  

  “他們有嗎?”亨泰好奇的問。  

  “當然有。”他慢吞吞的道,腳步閑適的往前走。離如來禪寺越來越近了,寺里的  白色山茶想必已經盛開!皠e忘了我比你大一歲,而且是陶家的長子。”  

  “可是從來沒聽你訴苦過,你是怎么應付的?”  

  “我十八歲就告訴他們我非某人不娶!  

  亨泰聞言,驚奇的睜大眼!皩ο蠖加辛耍瑸楹蔚浆F在表姨母和表姨父都沒催你將  人娶進門?”“姑娘那時候才十歲,她父母疼得緊,怎舍得讓她嫁!”  

  “天呀,晏南!你有戀童癖呀,怎么會看上這么小的女娃?”  

  “你懂什么!”晏南被他的話糗得滿臉通紅,急急的解釋道:“當時我被爹娘逼婚  逼得頭發昏。他們還說我不成親,就不讓我出門做生意。我沒辦法,只好隨便說個人。  

  我當時是想,等她長大至少也要好幾年,尤其她父母十分寵她,十之八九是舍不得  她早嫁入,那我不就可以逍遙好多年嗎?”  

  “我不信,晏南。你這人怎么可能‘隨便’?你精得跟什么似的,我敢說你若沒對  這個小美人有什么感覺,才不會對表姨母和表姨爹那樣說呢!”  

  “這個……”他對表弟追根究柢的探詢微感不耐煩,他怎么會讓話題轉到這里來?  

  早知道就不帶亨泰來了?墒且粋人來,她八成會看穿他的心意。那丫頭太神氣了  ,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,他可不能讓她太得意。  

  “亨泰,是你要散心,怎么問起我的事了?”他趕緊轉移話題,“據我所知你才從  蘇州回來,表姨母要你在家里乖乖待著,也是人之常情。怎么,心玩野了,收不回來了  馬?”  

  “唉,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!”被人說中心事,亨泰長吁短嘆了起來!拔业教K州  是為了見武威親王,結果害他遇刺受傷,又遇上公主被擄的事,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。  

  好不容易事情擺平了,我想放松一下,到琴歌坊聆聽蘇州第一歌妓柳鶯鶯如黃鶯山  谷的美妙歌聲,我娘卻在這時候將我召回來,還拿了一堆跟柳鶯鶯的花容月貌沒得比的  閨女畫像給我看,你說我會有興趣嗎?”  

  “敢情是因為沒抱到柳鶯鶯那位大美人,使得堂堂的安國公世子因欲求不滿而生悶  氣呀!”他調侃道。  

  “晏南,我已經夠火了,你還取笑我!”亨泰不滿的瞪他。“柳鶯鶯可是賣藝不賣  身,我是欣賞她的歌聲!”  

  “知道啦,我又不是沒去過琴歌坊。”  

  “哈,你也去過,那你該知道……咦,什么聲音?”亨泰豎起耳朵,被遠遠傳來的  琴聲攝住魂魄。  

  這時候他們已走出櫻花林,重擔構頂、上覆紅瓦的廟宇聳立在兩人眼前。如來禪寺  雖不比鐘山上其他的寺院壯觀,卻自有一種古樸凝重的韻味。只見屋頂重擔飛歇,寶頂  飾以吻獸和覆瓦的勾頭滴水,在陽光映照下,色彩艷麗,令人目眩神迷。  

  然而亨泰卻對它視而不見,全副心神都被傳自禪寺的琴聲吸引住。  

  那泠泠如流水聲響,又似千枝萬葉風颼颼的琴聲斷續飄進他耳內,每一聲都仿佛有  滌清他心魂的能力。琴聲忽而幽咽,像是哀傷身世;忽而含情,有如傾訴衷腸;忽而煦  煦如春陽,安撫困于寒冬的植物種子;忽而溫柔如明月,照拂為相思所苦的人兒;忽而  潺潺如流水,感嘆時光之荏苒。又如浮云柳絮無根蒂,天地闊遠隨飛揚。令聽者頓感內  心冰炭交加,隨著弦音升天墜地,心弦與之共嗚。  

  要知道亨泰自幼浸淫于音律,安國公府里日夜聞管弦,音樂的素養極高,所以才會  對柳鶯鶯的歌聲贊不絕口。他這樣聞雅樂則心悅的人,被這先拂商弦后角羽、將往復旋  如有情的琴聲迷得神魂顛倒,忘我的只想追隨琴聲而去,因此將橫互在面前的墻壁視若  無物,朝它直直走去,仿佛會穿墻術般。  

  晏南可不認為他會穿墻術,他這一撞怕不鼻青臉腫。  

  “亨泰,你做什么?”他趕緊將他拉住。  

  雖也覺得琴音扣人心弦,他卻不像表弟那樣入迷,好氣復好笑的對他癡迷的表情搖  頭嘆氣。  

  “你的頭可不會比這道墻還硬。再說人家有門,沒必要破墻而入!标棠献阶∷  ,帶領他找到側門。  

  到底是誰在彈琴?  

  對他有如自家后院的如來禪寺里,什么時候有這么一位精通琴技的高手?  

  饒是晏南這般精明絕頂的人,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。  

  清婉若長江廣流、綿延徐逝的琴聲,在優美修長的纖纖玉指或擘、或托、或抹、或  挑、或勾、或剔、或打、或摘弄琴弦間流泄而出。一雙仿佛由霜雪凝成的皓腕,隨著玉  指的撥弄帶動月白色梅蝶紋錦團衫衣袖以優雅曼妙的弧度飛舞。  

  隨著弦音轉高,孟玉徽的心情也轉趨激昂。她自憐身世,又覺得自己太不知足。想  及三年前父喪時,姨母憐她無依,將她接到藍家教養。雖說自己在這里衣食無缺,表兄  姊妹與她友愛,然而從知府千金一變為寄人籬下的孤女,她的心境免不了低落。每當表  ***  

  妹天真無邪的向姨母、姨父撒嬌,心就一陣一陣抽痛。  

  老天爺何其不公?人皆有爹娘,何以她娘親早夭,爹親又積勞成疾撒手西歸?  

  玉徽眼中忍不住一陣熱氣氰氯,將心中的悲痛盡化作琴音宣泄。她也只能藉著彈琴  抒發心頭的憂悶,若給藍家人知曉,只是徒然擾人心緒,姨母更會抱著她傷心流淚,為  她早逝的爹娘長吁短嘆。  

  想到姨母一家人,玉徽如沐煦陽。他們待她親切溫和,尤其是織云表妹更常常逗她  開心。  

  織云不但人長得像天上的彩云一般美麗,經由她手中紡過的紗,更如云霞變換綺麗  。  

  她天生一雙巧手,能織布紡紗,更擅長刺繡,操持家務俐落靈巧,笑容甜郁得如一  朵解話花。只要想著她,玉徽指下的琴弦就不由得轉為輕快,有如一片一片的云彩卷動  。  

  織云十六歲了,她十七。打從兩年前藍家的門檻便絡繹不絕的擠進不少前來說親事  的媒婆,多是沖著織云。  

  應天府的人都知道藍家的掌珠薔薇花容、春風十指,多少世家公子慕其人美手巧。  

  相對的她……玉徽忍不住輕嘆一聲。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,又沒多大的才能,雖說  父母留下一小筆財富,但比起身為藍家掌珠的織云仍是遜色許多,怪不得登門求親的公  子多半是相中織云。  

  她難掩心中的落寞,但很快又釋然了。就算有許多人向她求親,她也未必會應允呀  。  

  天下人何限,她卻只求一知心人。能聽懂她的琴音,明白她這個人,進而相互憐惜  ,琴瑟和嗚到老。至于這人是否出自名門,是否有錢有勢,對她并不那么重要。只求能  珍惜她,疼愛她……琴聲轉為纏綿,琮琤的琴弦奏出了三月里的春情,爛漫的花姿在春  風里款擺。四鄉里芍藥開牡丹放,花紅葉綠吸引人的目光,兩地只愿是春郊野外一株自  聞自落的芙蓉花。  

  希盼知心人兒在她青春正茂時窺見她的風采,她所有的美麗也只為這人開放。  

  思緒到此,一陣清風襲來,涼亭邊的梅樹簌簌抖落一地的梅蕊,玉徽一個輕顫,指  尖抖了一下,琴音戛歇。  

  她會不會也像那梅蕊一般,掉落一地也沒個人理睬?  

  怔忡間,傳來熱烈的掌聲,她來不及抬起頭,便聽見表妹銀鈴般的笑語傳來。  

  “琴姊姊彈得真好聽,害人家都聽呆了!彼{織云燦笑如花的嬌顏顯得天真無邪,  水汪汪的兩只眼照得人失魂。  

  玉徽的字叫瑤琴,織云從小就喊她琴姊姊。  

  她含笑的看向表妹,那件織云親手織就裁制的藍底海棠花鳥紋錦上衣,搭配月華裙  將她婀娜多嬌的玲瓏身軀襯托得婷婷裊裊,嬌嫩得就像朵海棠花。  

  她邊在心里贊嘆,邊對走過來的她道:“織云,你不是陪伴姨母跟方丈在談話嗎?  ”  

  “是呀。本來人家想到后院陪琴姊姊賞花彈琴的,五叔卻留我下來閑話家常。后來  娘要我來找琴姊姊,說是要琴姊姊去商量挑哪個吉日好為姨爹和姨母辦法事,可是人家  一到這里,聽到琴姊姊的琴聲,心里一逕的感動,也不敢打擾你,差點就把這事給忘了  !笨椩坪⒆託獾耐铝送露∠闵,梳著雙鬟的發髻只以藍色的彩帶簡單裝飾,將她稚嫩  芳美的小臉蛋襯托得更加活潑明媚。  

  她帶著貼身丫鬟走到玉徽跟前站定,頑皮的擠眉弄眼。玉徽拿她可愛的模樣沒轍似  的輕搖螓首,盈盈起身。  

  “姨母想必等得不耐煩了!彼烈髦q豫地望了一眼桌面上的鳳尾琴。“小倩  ,你在這里看著琴,我跟表小姐去一下。”  

  “是。”  

  “不要啦!”  

  不同意見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,織云拉著表姊的袖子不依的將頭搖得像博浪鼓。  

  “人家好不容易從娘和五叔悶死人的談話里脫身,你現在又要人家重入苦海。好表  姊,你就饒了織云,放我和綠兒在這里守著你心愛的鳳尾琴,賞賞花什么的吧!”玉徽  被她皺著的苦臉逗笑,明心禪師和姨母若知道織云將他們的對談視為苦海,大概也跟她  一樣好氣復好笑吧!  

  “好,那我就帶小倩過去,讓你和綠兒在這里透一會兒氣?墒悄阋饝也豢梢  調皮的玩我的琴……”  

  “好啦,人家不會把你的寶貝琴弄壞的!”  

  “我不是擔心這個。”玉徽伸出白玉般的指兒捉著她的小手慎重交代!拔沂桥履  像上回那樣胡亂的撥琴弦,結果把自己的指頭給割傷了。織云,你不喜歡蓄留指甲,又  不帶指套,細嫩的指頭很容易被琴弦割傷。答應表姊,你不會胡來的,好不好?”  

  表姊心疼又溫柔的眼光,讓織云只得不情愿的承諾,“我保證不會再弄傷自己!  

  “你喔!”說到底,她還是想偷玩她的琴。玉徽拿她沒法子,只好隨她去,帶著貼  身丫鬟小倩去見姨母。  

  她走后,織云的纖纖十指便癢了起來,她先是拿眼角余光偷瞄造形古拙的琴身,像  是對上頭精細的雕刻感到十分有趣,最后索性堂而皇之的占住玉徽先前的椅子,將手擱  在琴上,擺出基本的指法架式,試彈了幾個音。  

  “小姐,你忘了表小姐的交代了嗎?”綠兒黛眉一皺,對她家小姐又想制造噪音的  舉措頭疼了起來。  

  “哎呀,綠兒。我不會弄傷手啦!  

  她才不管她會不會弄傷手呢,她比較擔心的是自己的耳朵!  

  “好小姐,你就乖乖聽話吧!”綠兒不著痕跡的把織云白嫩的手掌從琴弦上抓下,  “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可跟夫人交代不了!  

  “死綠兒!就這張琴能讓我有什么三長兩短,你不要亂用成語!”她瞪大眼,兩頰  氣鼓鼓的,活像是禪寺那池錦鯉。  

  綠兒忍住笑,對付小姐的脾氣她自有一套辦法。她板起臉回答道:“小姐是金枝玉  葉之身,而這張琴是表小姐的家傳之物。記得表小姐上回說,此琴出自唐代的造琴名家  四川雷氏家族的雷威先生之手,距離現在可好幾百年了。這位雷威先生被譽為自古以來  制琴技術最好的大家,傳世作品本來就少,加上唐以后戰亂頻仍,保留下來的雷氏琴說  不定只剩這張,小姐想想就知道這張琴有多名貴了!  

  織云越聽越狐疑,不曉得綠兒扯這么多做什么。只聽她按著又道:“小姐雖是藍家  的掌珠,但比起這張好幾百歲、天下間又可能只余一張的雷氏琴,終究稍微遜色點。你  再看看這七根呈半透明狀,形如冰絲般的琴弦,看起來是那么脆弱呀,每一根絲弦全都  是精品,上回小姐弄壞了一根,害大少爺找遍了應天府的琴師,好不容易找到上好的絲  弦來替換,表小姐那幾日更是心情難受得緊,還為調琴音之事煞費腦筋,因此病了幾日  。  

  所以說,我的好小姐呀,為了表小姐的身體著想,我看你還是離這琴遠一些,免得  又讓它有所損傷了。”  

  說來說去,綠兒就是拿一年前發生的事大做文章,要她不準碰那張琴。雖然她說得  極有道理,織云還是忍不住氣悶了起來。  

  “綠兒,你說我是不是跟琴有仇呀?為什么好好的琴到我手里,全變了樣?跟琴姊  姊也學了三年的琴,可是我彈來彈去就是沒琴姊姊彈得那么好聽,還三天兩頭的弄傷手  !  

  你說我是不是笨手笨腳的?”  

  豈止是沒表小姐彈得好聽,能彈成一首曲調就阿彌陀佛了。然而看著她家小姐愁苦  的小臉蛋,她可不忍心直接附和說她的確是笨手笨腳。綠兒很快堆起滿臉的笑,輕聲細  語的安慰她。  

  “小姐怎會是笨手笨腳呢?誰不知道論起女紅,小姐若說自己是應天府第二,可沒  人敢夸自己是第一呢!織云坊的生意之所以能越來越好,全賴小姐的巧心靈慧。由你獨  創出的紡織手法,還有染料,堪稱前無古人、后無來者……”  

  織云雖聽得心花怒放,還是白了貼身丫鬟一眼。  

  “綠兒,我有幾兩重,你會不知道嗎?什么我獨創出來的紡織手法?我不過是隨口  

  說說,真正動手的可是我大哥呀!是他將舊有的紡織機改良,也是他找了畫師描繪  出圖案。至于染料,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,沒想到被我打翻的色料混在鐵繡里會成了那  種顏色。我真正行的,大概只有女紅了?墒,唉,在刺繡部分,要不是琴姊姊為我描  圖,我也繡不出那美麗的圖案呀。所以找說,琴姊姊真是太神奇了,她不只琴彈得好,  畫畫得好,棋下得好,書讀得好——”  

  聽小姐越說越沮喪,把表小姐贊得半天高,把自己貶得越形低下,貼心的綠兒趕緊  打斷她。  

  “表小姐是很有才干,可是小姐自己也有許多優點。不然等會兒我們問表小姐好了  ,像她的女紅就不如小姐。還有小姐的算盤打得滴答響,表小姐就沒你這樣的本事……  ”  

  “提起這事就令人生氣。為什么我大姊和二姊就不用學打算盤,我就得學呢?雖說  我學得不錯,可是要在帳本上寫字可難為我了,你也曉得我那幾個字就像鬼畫符似的“  哎呀,小姐不過是字寫得歪斜些,稱不上鬼畫符啦。小姐又不是不明白老爺夫人的盤算  。雖說媒婆日夜穿梭咱們家,可是老爺夫人早就打算讓小姐嫁進應天府的首富陶家!  

  “我才不嫁他呢!那家伙老是斜眼看我,好像等著我出糗的似笑非笑表情,簡直是  氣死人!”  

  “可是老爺夫人——”  

  “不準再提他了,不然我的頭就要痛起來!”織云胡亂的搖手不準丫鬟再說下去,  她拄著頰看了一會兒院子角落正盛開的茶花,目光回到眼前的古琴。  

  學琴也學了三年,雖說不像表姊彈得那樣好聽,不過也能彈出幾首簡單的曲子。趁  左右無人,唯有綠兒這個知音,她就來表現一下吧。  

  織云慎重其事的將纖纖玉指在琴弦上擺好架式。  

  左手以拇指、無名指按弦外,右手用拇指、食指、中指、無名指撥弦,這么完美的  姿態一定也能奏出完美的琴音吧。她得意的例嘴輕笑,只是身旁的綠兒卻不認同的掩額  皺起苦臉來。  

  織云瞪她一眼,正準備撥弄琴弦時,忽然聽見悅耳輕柔的男聲響起。  

  “有美一人,婉約清揚。能彈出如此深具靈氣的動人琴音的人,當然是色藝雙全的  美女,怎會是名和尚?晏南,剛才的賭約你可輸我了。”  




Copyright © 免費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
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友上傳!本站的所有社區話題、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,與本站立場無關!
執行時間 0.044685